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逢山洗霧 作品

第三章 樓內的隻隻

    

家中生意,在錢眼裡長大,最愛的就是黃白之物。這個叫嶽融的,通曉琴棋書畫,好吟詩作對,放在這個尚武的朝代卻是格格不入。還有這個柳寧薇,渾身上下隻見她一張碎嘴,不消一天時間,整座樓的風言風語就能被她聽遍傳遍。此三人,一個生性憊懶,惟見金銀才兩眼放光,一個敏感多情,踩死螞蟻須替它超度,一個多嘴多舌,張口閉口是八卦不休。試問這樣的人如何能進銜月樓?辦事的殺手若全是些想著珠寶錢財、舞文弄墨與閒言碎語之人,這...-

“進了銜月樓,不說一定能榮華富貴,至少可保你們生活無憂。”

“這裡規矩很多,守規矩是唯一的底線。”

“接下來講講銜月樓的框架與級彆...”

山中高樓,樓分九層,九層之頂,又築一台。

此時台上激昂,台下默然,魏惜混在台下幾十號人中,正聆聽著銜月樓的漫長歲月與日後要從事的各種活計。

若問此樓是何來頭,它乃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殺手組織。殺手組織是它的前身,做的是收錢殺人的買賣,但如今它已搖身一變,成了個包羅萬象的地方。在此處,一個出色的殺手要乾的可不隻是取人性命這一樣事,而是小到雞毛蒜皮,大到血雨腥風,都能從容應對,既會送貨遞信、搜物尋蹤、查案調解,又會竊聽探聽、淬毒製毒、鍛造兵器,一人抵百人,一人抵千人,這纔是銜月樓要培養的人才。

然而,放眼看看這批新來的苗子,卻是孬苗多多。這個叫魏惜的,乃隔岸塗州一介商人之女,自小浸淫家中生意,在錢眼裡長大,最愛的就是黃白之物。這個叫嶽融的,通曉琴棋書畫,好吟詩作對,放在這個尚武的朝代卻是格格不入。還有這個柳寧薇,渾身上下隻見她一張碎嘴,不消一天時間,整座樓的風言風語就能被她聽遍傳遍。此三人,一個生性憊懶,惟見金銀才兩眼放光,一個敏感多情,踩死螞蟻須替它超度,一個多嘴多舌,張口閉口是八卦不休。

試問這樣的人如何能進銜月樓?辦事的殺手若全是些想著珠寶錢財、舞文弄墨與閒言碎語之人,這樓不如早日改行去開鋪子、辦詩會,擺個攤子便能既說書又說媒,何愁營生。不過三人的感情倒是深厚,從小一處玩樂,又拜了同一個三腳貓作師父,才都將武功學了個馬馬虎虎,若說當今靠著一身功夫能硬氣橫行於江湖,她們隻是能在一片灘塗裡小小折騰罷了。

你道她們想來此處,魏惜進樓也是她老爹涕淚漣漣、好說歹說勸來的,嶽融進樓則是魏惜坑蒙拐騙、拖人下水拉來的,柳寧薇進樓嘛,倒是因為她扒遍塗州,扒無可扒,萬不能再失去這唯二可以禍害的對象了。

一切源頭儘在老爹,老爹又是為何動了這番心思呢。

在魏惜少時,銜月樓身居江湖之中,於他們這些平頭百姓而言十分遙遠。後來因新帝尚武,人人開始習武,它也藉著風氣改頭換麵、擴張業務,深入百姓間做了不少俠義之事。到如今,它在市井江湖中已有了幾分美名,便有愈來愈多的人想將自家孩子送進去謀份差事,不必拚死拚活殺到高位,隻求安安心心做個最低級彆的“照夜”,接些簡單任務也能有不少酬勞。

風氣所致,現下這個世代年輕一輩不得遊手好閒,無心朝野之人也要找到自己的去處,或是到門派世家效力,或是做遊俠拔刀助人,最好是與武有關。普通的行當已是下選,若是選擇從商,尤其是名為繼承家業實則坐吃山空的,就要被人大大地瞧不起了。魏惜三人家中俱是經商起家,這等環境下也不好再讓她們接手,她爹才心急如焚,與其他兩家商量一致,由他送三人進銜月樓曆練。

那也真是厲害,魏惜心道,各州遴選五十人,而老爹竟能占得三席。雖然他嘴上說著是使了彆的法子,但除了金銀鋪路,她也想不出更好用的敲門磚了。再一想銜月樓如今的地位,她忍不住心中一緊,重重地歎了口氣:這得花上多少錢,老爹莫不是將半數家業都貼進去了?未等她賺得碎銀幾兩,家中老父老母已在喝西北風了,真是大不肖啊。

可惜她還未查清便來了此處,魏惜瞄了一眼身側,兩人似乎全然不知,若此事是真,這一個多憂多愁的定會整日感傷,另一個冇心冇肺的也會哭天喊地,或許真是她多慮了。隱隱的不安埋在她心中,一如她不確定於自己的將來:她們要做的可是殺手,不是殺雞宰牛,而是殺人砍頭,就算銜月樓包裝得再怎麼好,這最來錢的活兒不可能扔了不做。要不是當下人人在謀新出路,銜月樓待遇又不錯,她也不會同意老爹的安排,於她們而言,風險不大工錢又不差的位置最為合適,否則還不如做買賣被唾沫星子淹死。

還得找找彆的賺錢路子,她又吐出一口氣,做武林高手纔不是她一生所求,她想要的是肥馬輕裘。

“魏惜,”柳寧薇突然扯了扯她衣袖,輕聲叫她,“你怎麼一直歎氣?”

魏惜盯著她,難得見她眼中有一絲擔憂,莫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,她也在思慮三人以後何去何從?

然而下一秒她便知道何為本性難移了,天塌下來柳寧薇都不會在乎,不,她會到處散播天要塌了。

“你也覺得這老頭講得無聊?還說保我們生活無憂,在銜月樓做事九死一生的,哪天小命丟了可不就徹底無憂了。”

“規矩還這麼多,我聽說銜月樓會給人灌啞藥,級彆越高灌得越多,那些位置高的人個個都是啞巴,就怕他們開口泄密。當然了,還是得留一個來同我們講這些廢話。”她一說起來滔滔不絕,連台上那人,她口中的老頭都注意到了,魏惜連忙給她使眼色,嶽融也握住她的手叫她打住。

“咳咳,”老頭清了清嗓子才繼續道,“銜月有一總樓五座分樓,總樓在此,分樓則各自位於江州、塗州、湛河、平霄、射夜五城之內,此次爾等共計五十人,將分彆前往五地,一年後若能通過考覈,便可升為烏衣。”

“樓主欣賞羽族高飛之姿,故而以其不同種類劃分樓內職級。照夜,乃家雀彆稱,做的是市井雜事,賞金不多,然事務體量龐大,可讓你們多多練手,大有長進。烏衣,乃飛燕彆稱,接的是銜月樓最為重要的懸賞,替人辦事,賞金可高可低。黑鳶乃猛禽,是樓中精銳,又善於製作武器、淬鍊毒藥等等。仙馭為鶴,若有旁的門派前來冒犯,便為其指明路,送他們駕鶴仙遊。樓外另有萬千飛雪乃遞信之鳥,隱於各處,收來訊息。”

“此番前往各樓,會有人教導你們,曆練的內容也將一一告知,你們若想早日晉升烏衣,務必力爭上遊。”

“我手中現有名冊,”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冊子,“去向何處,仔細聆聽。”

老爹送我們進來已費了不少力氣,不會還能將我們留在塗州吧,魏惜如此想道,隨即在塗州的名單裡聽到了三人的名字。

真厲害,她嘴角一抽,三個名額且能通通留在本地,也不知老爹是怎麼做到的。

一串名字報完,老頭又叫他們下樓抽選師父,選完後便可動身前往各地。

“顧其卿,烏衣,”柳寧薇捏著抽到的字條上下扇動,“不知為什麼這名字聽著很冷漠。”

“看看融融的。”她跨了一步貼近嶽融,“韓雅容,烏衣,聽著就是大美人。”

“魏惜。”柳寧薇又靠了過來,見她手中紙條半天未展開,都有些急了,“我瞧瞧,陳淮,仙馭。等等陳淮?你轉運了,名師一對一,想都不敢想。”她眼睛晶晶亮,比魏惜本人還興奮。

“塗州的銜月樓現下無主,由這位陳大人代為管事,不過聽說他事務繁忙,神龍見首不見尾,你可得跟緊他做他的小尾巴,”她抱起手臂侃侃而談,正經不過一瞬,又調笑道,“好歹是半個樓主,聽說長得還不賴,你要是發達了千萬不要忘了我和融融。”

魏惜剛想說話,嶽融也來搭住她手臂道:“惜惜,苟富貴,勿相忘。”這兩人真是夠了。

“樓主那不是忙飛了,恐怕冇時間搭理我。”魏惜低低地道,如今她心中迷茫冇有打算,銜月樓也不像個久待之地,師父的人選便顯得極為重要,若是位曉得市井門道的,她就能跟著摸索賺錢的法子,可若是個仙馭,還身兼代理樓主,那就倒大黴了,彆說普通日子,就連平安的日子都會遠離她。話又說回來,師父是誰也哪兒由得她挑。

這時一個白衣女子走到三人身旁,瞟了一眼魏惜的字條:“真是好手氣,不過一般人可經不住樓主當師父,你若覺得吃不消,不如與我交換?我師父也是烏衣中一等一的高手,絕對不吃虧,對了,我叫張玉溪,塗州張家,以後互相關照。”她報上家門,眼底傲意儘顯。

張家,在塗州十二世家的中四家位列第三,名下有不少布匹鋪子,確有幾分家底。

魏惜倒不是忌憚她的身份,而是真心認同她這番話,於是不假思索地回答:“好啊。”

這出乎了對方的意料,連聲音都變得驚喜:“真的?”

“假的,”柳寧薇忽然插進來奪走了話頭,“抽好了便不可更改,要怪隻能怪你自己不走運咯。”

“早聽得張姑娘才貌雙全、本事過人,塗州也難有人比肩,須得總樓的前輩悉心栽培纔是。”嶽融向她微微笑道。

這張姑娘原本見柳寧薇直言直語的,不免心生惱意,又聽了嶽融這一句,未會出其中意味,還道是她美言相讚,便有些不好發作,躊躇了一陣才悻悻走開。

見魏惜又立在一旁露出那副死魚般的神情,柳寧薇恨鐵不成鋼地戳戳她肩頭:“看看你,連拒絕都不會,差一點被人占了便宜,都不能平步青雲帶我們雞犬昇天了。”

“薇薇,怎麼能說自己是雞犬呢。”嶽融連忙糾正她。

魏惜緩緩搖頭,對這兩人,她實在是既喜歡又討厭。

出了樓,有人來接他們前往塗州。

來者一男一女,年紀似與他們相仿。男的一身黑衣,高大挺拔,他目光疏冷,身上卻有凜然正氣,這與魏惜印象中亦正亦邪的銜月殺手倒是不同。女的身著紫衣,英姿颯爽,時而笑意盈盈,嘴邊一顆小痣隨著她嘴角起伏而上升下落。

此二人顧其卿、韓雅容,便是柳寧薇與嶽融的師父,他們一人帶了五人預備渡舟過江。

在舟上推搡了半刻,還是由柳寧薇先向她師父開口:“師父,我叫柳寧薇,師父指點,我必日聆教誨,師父在上,請受徒兒...”

“不必,”顧其卿望著江麵,揮手打斷,“我隻是入樓早些,要為人師還遠遠不夠,以後叫我名字便可。”

“好的,師父,”她抿起嘴,還是喊不出口,“好的,顧...師父。”舟上又陷入了沉默,比這江水還要沉默,她仍不死心地想戳破尷尬的氣氛:“師父,照夜是做些什麼呢?”

“冇做過,我不知,”他回答,覺得不妥才又補了一句,“市井之事?有些忘了。”

再度沉默。

柳寧薇簡直一語成讖,顧其卿這人冷得連江麵都要結冰,另一艘小舟上卻是歡聲不斷,嶽融捂嘴而笑,與她師父不知多麼親密。

她隻好給魏惜遞眼神,後者瞭然,出言問道:“顧大人,代理樓主他為人如何?”

“代理樓主,你說陳大人?”他仔細想了一想,“為人很好,但是很忙。”

很忙二字一下又令魏惜覺得前途堪憂,而且錢途堪憂。一個三不管的師父,不管人、不管事、不管用,對她的掙錢大業毫無幫助,可能還會將她培養成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怪物,這太可怕了,想著她都瑟瑟發抖,到了塗州她便找與張玉溪交換。

小舟搖晃,終於渡過了漫長的塗江。兩人領著這批新人左拐右拐,穿行小道,邁進了一座樓的後門。

“此樓名為塗州月,表麵是個客棧,實際是銜月樓在塗州的分樓。”韓雅容一邊介紹,一邊帶他們上樓,顧其卿早已不知去向。

“樓也分九層,既然是客棧,便有客人正常來去,平日裡他們在一到五層打尖住店,六層起是我們吃穿住行與做事的地方。”

說話間幾人走到了六樓,她指著這層的房間道:“隻隻住在這裡,七八層是烏衣與仙馭,九層是黑鳶,陳大人最可憐,隻能住在小閣樓。”

她攤開手,又意識到他們恐怕不曉得“隻隻”的含義,於是勾唇笑道:“隻隻就是照夜,是小麻雀。好了你們這群隻隻,先各自挑個房間稍事休息吧,待會兒叫你們。”

她前腳一走,柳寧薇馬上推了推身邊的兩人,三人火速占去了朝南的三間房。張玉溪恰好慢了一步,十分不滿,瞪了她們好一會兒才轉去另一側挑選。

魏惜暗暗觀察著她,有些擔心開罪了她,她會在換師父一事上獅子大開口,另外提出什麼要求來,但轉念一想,張玉溪對樓主師父的渴求可比自己迫切多了,又豈會為難,這麼說還是朝南的房間更為重要,根本無法割愛,

“今日我們聚集此處,是為了共同商量一個名號,我們三個人的名號。”柳寧薇拍拍桌子,看了看左右二人。

“小人進言,不如,就叫寧惜怒,”魏惜拱手,“是為‘您息怒’,既取了姓名中的字,又體現了我等謙遜有禮。”

“嗯,”柳寧薇一番咂摸,“嗯?怎麼獨獨少了融融的名字,魏惜,你有離間之意?”

“不敢,”魏惜又一拱手,將箇中緣由娓娓道來,“寧、惜二人時而發怒,便是‘寧惜、怒’,融融溫文爾雅,是息怒之人,便是‘您息怒’真正的核心,她是我等同心之繩結,我豈敢有異心。”

“原來如此,好好好!魏惜此人才高八鬥,可堪大用。”

兩人一來一回逗趣,而嶽融早已笑倒在桌邊了。

-話,大意是陳淮日理萬機,帶兩個人是否過於辛苦了,她們理應為他分憂,不想這陳大人真是個勞碌命,他道無礙,此事便這樣定下了。出來後,冇等魏惜發問,張玉溪倒是忙將一個玉牌塞到了她手裡。“魏姑娘,我欠你一個人情,這是我張家的玉牌,你儘管去挑選些喜歡的。”說完不等她反應又匆匆告辭,下樓去了。還能這樣?魏惜捏著那塊牌子瞪大了眼睛,今天真真是開了眼了。“這算什麼,是她不打招呼就搶你師父,現在用個破牌子想收買人?...